燃烧。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均立/误

    

  何立前几年一直觉着孙均此人不够忠心。

    

    

  倒是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他做此推断纯靠直觉。

   

  那人脑袋向来转不过太复杂的弯,动不动还总好砍死人,何立摸着他的小山羊胡,有些松弛的眼皮耷拉着,啜了口茶,也怨不得他多想,丞相早些时候疑神疑鬼,动不动的嚷着让自己个儿去抓什么人破什么案,有那么好几次,孙均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把证人全都砍死了。

    

  气的何立直接冷着脸甩袖扭头回府。

    

  能让他这等笑面虎人中精气出这些个直接摆在明面上的表情,秦家大院的士兵都在传,孙统领不简单。

    

  每每线索都断在他身上,这让人很难不怀疑。

    

  不过后来何立发现,孙均此人纯属是因为脑子有些不够用加上易怒爱冲动。

    

  说他脑子不够用只是何立个人对他的贬低,孙均同秦家大院其他的士兵相比自是聪慧敏捷,不过要和何立这等人精比,还是差点意思。

 

    不过何立最近又发现孙均不对劲的地方,这人时不时的总拿眼睛瞟自己。

    

  但每次都不多,仅一眼。

   

     这事儿还要从前些日子说起,那日何立刚破一案,正带着武义淳往回走去面议丞相,迎面就看到孙均和王彪在不远处争执。

    

  何立兀的立住了,武义淳知道这是要看戏的意识,侧头正要和何立讲几句风凉话,却间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的扇子,正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嘴。

    

  那头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动手推搡了起来,不过许是顾忌此处离丞相住所也稍稍有些近,两人都是压低了声音吵,且没有拔刀。


  何立喉咙里哼出一声笑,而后道:“你瞧。”


  武义淳纳闷,自己就在这儿看着呢,没啥奇怪的啊。于是不确定的又看过去了一眼:“下官瞧着呢。”


  “丞相府唯二的活人。”何立展开了扇子:“武大人说是也不是?”


  正说着话着,孙均忽的一个转头,看到了二人,何立丝毫没有偷听墙角被发现的尴尬,坦然冲这人笑了一下,接着慢悠悠的转扇子。


  武义淳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角:“什么活人啊,这两竖子在聊女人,方才下官都听见了。再者,下官觉得下官自己也算是活人吧……半个也行。”


  何立觉得自己这蠢人说不到一块,收了扇子抬脚便径自往里走。


  不过他也依稀听到几句什么女人、什么上位。


  莫不是这两位之间有人要娶妻?何立没多想,当务之急是把破案一事报给丞相。


  不料何立从丞相屋子里出来以后,瞥见低处这二人还在争执。


  武义淳正撅着屁股趴在门边瞅。

 


  啪!

 


  何立拿扇子敲了一下武义淳的头:“还没吵完?这是到哪一步了?”


  武义淳一看来者是何立,刚要训斥人的表情一收,脸竟红了。尤其是两颊,活像喝了一斤白酒,至于吵到哪一步了?他支支吾吾半天,却半个有用的字都没吐出来。


  何立见状也不多问,无非就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事,问了也是浪费时间听一遭,若是一些不入耳的男女勾当,何立更不愿意听。

  

  武义淳似是灵机一动,打个哈哈:“都是些小事儿,他二位您还不知道?晌午谁多喝一口水都能头抵头骂个半日。”


  不过他目光闪躲,一副不敢看何立的样子,偶有目光对上,还会红着脸移开。


  何立懒得和他废话,也懒得管他这幅怪样子,摆摆手便要回自己屋子。


  武义淳长舒一口气,确定再三何立和孙均王彪都走了。才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太可怕了!王彪这个蠢货!居然说何大人是给丞相做女人才上的位!幸好此处离的不算很近,且两人都意压低声音。


  武义淳心道:也不看看丞相那副病恹恹的样子,那物能不能用还都不好说。


  孙均倒是个明事理的,多次为何大人与王彪争执,想必清楚我们何大人的为人,定不会靠此龌龊手段上位。


  武义淳想,若是自己走后,留得此人在何立身边也还算不错。


  他这两年虽是为了信而潜伏在秦桧身边,但是却偏偏生的一副软肠子,日子久了,对何立也有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之意。


  他寻思,若是事成,圣上要赐死,自己便为何立说两句话,也不枉他这两年偶尔照顾我。

 


  转回这边。


  入了夜,何立换下长衫,下午他与武义淳破案,与最后的线人对峙那一遭,被对方不知哪儿掏出来的匕首刺中胸口,距离心脏处只有几厘。这一路上他未表现出异样,只是唇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与平时并无大异。

 


  屋内蜡烛火光摇曳,墨竹屏风透着暖红色的光,脱下的长衫搭在椅子靠背上。


  何立仰着头,轻抚伤口,短促的嘶了一声。


  那处伤口太深,线人是奔着杀自己刺的。不知是自己躲得快还是那人手抖了,原本这把匕首应当插在心脏。


  何立笑了下,自己竟是这般命大。


  他为秦桧做事已数不清有多少年,不知情的以为他是丞相府总管,颇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感,其实知情些或者聪明些的都知道,他不过就是秦桧养在身边一条聪明的狗。


  秦桧甚至从未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可亲近之人,他在秦桧眼里远远不如那两名哑女。


  累吗?他问自己,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生死难料,累吗?


  累。


  但是前半生都在此处度过,想来后半生亦是如此,只要秦桧不死,自己就一辈子被困在这秦家大院。


  他当然知道秦桧早与金人勾结,他亦知道那位岳飞将军是枉死的。


  但是他已没有心力去管辖这些事,他的任务就是当好一条狗。


  人活在世,保住这条命才是最重要的。

便是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门外人缓慢的轻叩三下,听起来敲得不情不愿。


  何立坐在屏风后,随手扯来一件袍子蔽体,侧眸:“进。”


  来的人是孙均,他大手里握了一白玉药瓶,稍稍往前走了几步,抱拳:“何大人。”。


  “孙统领有何事?”何立眼又不瞎,自是看到了他手里的药瓶,这句话属于明知故问。


  “今日匆匆一面,我瞧何大人面色苍白,想来是下午审案的时候出了岔子,正好下官那里有药,便为何大人拿来一瓶,您试试。”孙均此话说的可谓滴水不漏,何立心里觉得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儿有问题。


  何立朝他摆摆手:“呈上来。”

  

  孙均走到屏风内侧,见何立上身赤裸,搭了件袍子,这袍子搭的七扭八歪,堪堪把伤口遮住。


  不消片刻,孙均便低垂下头,把药递到何立手里。


  何立接过腰,眼皮微抬打量着面前的孙均。


  老实说,夜间送药这种事儿跟自己和孙均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


  想到这儿,他突然明白姐为什么自己刚刚听孙均说话觉得有问题了。


  这样滴水不漏的话,不应该从孙均这种不怎么过脑子的人的嘴里说出来。


  刚刚那一番话太圆滑了。


  何立眯起眸子,又瞥了眼手里的药瓶,哼笑一声:“孙统领不妨再说一遍这药是从哪来的?”


  孙均抬眸看他,不解道:“下官房里。”


  何立站起来,从桌上抄起扇子拎在手里:“孙统领当真?”


  两人对视,孙均的脸突然红了,他立刻移开目光,抱拳躬身道:“当真。”


  孙均心里把王彪骂了几千回。

 


  

  下午王彪和他本来异常的和谐,一人把一边门,王彪突然说:“诶,孙统领不知道吧?何立何大人,干的是屁股的营生。”


  孙均没听懂,拧眉看向他。

“就是给丞相当女人,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当总管,就靠他那脑子?少放屁了。”王彪说这话的时候不知脑补了什么,下流的笑了两声:“我觉得何大人可比丞相房里那两位带劲儿多了。”


  孙均这下听懂了,他一向不愿意听这些杜撰的谣言,故冷眼道:“疯言疯语。”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被这句话点炸了,不过谁也没动手,两个武将竟然靠嘴斗了一下午。

 


  孙均从未肖想过何立,今日被王彪一番话说的,他虽不信,却一字一句都往脑子里进了。


  方才何立接药,孙均特意看了眼何立的手,细长的指尖和带着青筋的手背,与自己无异,只是更清瘦了些。赤裸的上身也只是比自己薄上不少,光是看这幅躯体,没人会把何立和女人联想到一起。


  他脸红是因为刚刚那个对视,他也不知怎地,忽的心跳快上不少,脸颊一红,孙均自己也解释不了。

 


  

  何立确定药是正常的药后,便谢过孙均让其快些回去休息。


  不料孙均还站在原地没走,何立又喊了两声,孙均才像回魂一般反应过来,匆匆忙忙的走了。


  何立在孙均走时瞧见,孙均那根棍竟直愣愣的杵着。


  嘶……何立摸着山羊胡,思索,这什么时候的事儿?进我房里以后?莫不是孙统领有龙阳之好?

 


  

  便是从这日开始。何立发现孙均总是不是看着自己,打量过来的目光很快,收回来时也很快。


  何立想着找个闲散日子定要把孙均抓过来问上一问。

 

 


  ......不过是先问脸红还是先问那根棍子呢?何立还没有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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