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均立/独活


  孙均带伤上马的时候还在纳闷,照理说牢房离大门口并不远,哪怕是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他等的这些时间都够何立整整爬两个来回。

  

  心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被他强压了回去,孙均莫明感到心慌,他不敢细想。

  

  后背的伤万不能再拖下去了,那处被上马的动作拉的生疼,血流不止,外衫已经尽数被血打湿。


  红的伤口泛出粉的肉,隐隐能看到白骨。


  陈亮二人也已备好了各自的马,孙均朝大门口又望了一眼,心里烦躁得很,末了,他回头冲陈亮二人说:“走。”

  

  随后他轻夹马肚,三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秦家大院。

  


  

  桌上的蜡烛还剩一小节,发着微弱昏暗的光,纸笔烟台胡乱放着。


  孙均在桌前坐了很久,直到腿发麻才肯相信:何立死了。

 


  

  方才路上三人一同骑马,陈亮胡永一路上嘁嘁喳喳个不停,他二人本就话多,如今得知自己离开了秦家大院,一时间悲喜交加,更是讨论个不停。


  孙均开口,低声道:“何立有给我留口信吗?我去哪儿接他。”


  陈亮胡永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胡永先的开口,试探道:“何大人死了啊……”


  孙均拧眉,短眉紧紧压着眼睛:“我当然知道他死了。”


  他话说的很快,仿佛刚刚并未有人问口信一事一般。


  陈亮胡永发觉气氛不对,准确的来说是发现孙均不对,随口都默契的没再开口说话。

 


  

  孙均弯下腰拍了拍发麻的腿,忽然,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他没有片刻犹豫,伸出手大力抹去。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心里这般悲痛,也不清楚这滴泪代表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是确定了何立真的死了以后才变成这样。


  孙均突然明白自己为何在丞相府门口会没由来的慌,那时他就在猜测,这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但他不愿承认。


  起初他认为像何立这样的狐狸一早就给自己留了退路,压根不可能真死,估计是躲哪儿去了等着看最后的局面如何,好去给下一个人做走狗。


  奸诈,心阴。


  此人不适合与自己为伍。


  这就是孙均对何立的评价。

 


  

  那么这滴泪算什么? 

 


  孙均脑子笨。

  他不懂。

 


  

  孙均还是没动,呆坐在桌子前,他忽然想起常听人说死掉的人会被慢慢的忘掉。


  他不想忘记何立,他确定。


  他要为何立画一幅画,不画其他,就画何立。


  但是孙均老大笨粗的,哪儿会这些文人才会的家伙事儿?他甚至连毛笔都握不对。


  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决心画下何立。


  他觉得自己手抖,可能是伤口太疼了,到了客栈房间以后他就呆坐着,未曾上药。


  孙均没管,再纸上落下第一笔。


  先是他的眼睛,再是鼻子,再是嘴,何立束的什么发?怎么从不见他摘下官帽?


  那画纸上一笔墨一滴泪,再一笔墨,一滴泪。

 


  孙均再也忍不住了,脸埋在左手上。


  他抽泣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哪家鸟叫。


  孙均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心痛了。

 


  自己对何立,存的竟是这般…这般心思。

 


  他以为自己过去这些年总是在意何立的一举一动是因为厌恶此人的虚伪做作,那时他并不知道厌恶一个人不会在意这人的绿色长衫,不会在意这人又拿那把宝贝扇子敲谁,不会在意这人今天是不是染了风寒咳了好几声,更不会在意这人的生死。


  若真的厌恶,他死后,第一个鼓掌叫好的应当是自己才对。

 


  那双微微耷拉的眼,细的腰,微翘的山羊胡,怎么突然都开始记不清了。

 


  原来他早便心悦何立,久到忘了是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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