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均立/绿竹

  何立屋后种了一大片细密的竹子，有好信儿的人问起为何要种竹子时，他只摇摇扇子不说话。

   

  秦家大院流言四起，众说纷纭。有说何大人好歹是个文人，他种竹子是因为所谓风骨，也有说何大人杀人无数，尸体就埋在竹林之下。

   

  何立养竹子的原因很简单，不过是因为孙均曾随口说过一句：青衫如绿竹，衬何大人。

   

  再无其他原因。

   

   

  

  孙均刚来宰相府的时候年纪不大，性子沉闷又爱冲动，一言不合便冲人拔刀，被其他士兵合起伙来教训了几次，身上没少受伤，却还是照旧，听到不爱听的话还是直接就抄起刀。

   

  就是这么一个人，何立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便知这是秦家大院第一个活人。

   

  其他人包括自己，这些年早已在这阴沉的宰相府被潜移默化的洗脑了大半，如同行尸走肉活死人。

   

  而孙均，何立知道，他不同。

   

  自那日起，何立常常留意孙均。

   

   

  

  孙均穿着甲胄时总是微微躬身，脱了甲胄却身板挺直。

   

  他吃饭很大口也很急，囫囵着几口下肚便要急匆匆的去下午的巡逻。

   

  升他做副统领时，他一向平着的嘴角没忍住笑了又笑。

   

  何立和武义淳一前一后站着，在不远处看着孙均接过腰牌。

   

  “此子，前途无量。”何立道。

   

  武义淳恭维的笑：“还是少年人。”

   

   

  

  孙均心知肚明，自己混在这群兵里并不打眼，能当副统领和秦桧身边的大红人何立扯不开关系。

   

  等到了一个清闲日子，他亲自登门说是要谢何大人的提拔。

   

  孙均瞧他似乎不太好接近，因为无论自己说什么，他始终是微微笑着。

   

  末了才说了一句：“无妨。”

   

  最后孙均脑子一热，似乎是没话找话、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下官瞧何大人穿青衫好看，如同绿竹一般，衬何大人。”

   

  何立知道他是有意恭维自己，只不过少年人做此事还不够娴熟。

   

  他没忍住，侧头笑出了声儿。

   

   

  

  此后二人常常能碰到面，一般因为是办案审讯，偶尔不在公事范畴内碰到，二人也会简单聊几句。

   

  何立喜欢他身上这股劲儿。

   

  就像是一种死去已久之人重新学会呼吸。

   

  秦家大院是暗的，何立也是暗的。

   

  自己早与秦家大院密不可分。

   

  而孙均呢？他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的。

   

  何立肯定。

   

   

  

  金人遇害一事发生的太突然。

   

  何立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算到自己会命丧于此。

   

  他聪明，什么事都算得到也猜的准。

   

  这也是秦桧器重他这么多年的主要原因。

   

  那把诡刃跟了何立好多年，他常常用它变红蓝玛瑙的戏法。

   

  何立的刀从不出第二刃，结果没想到第一次破例就是杀自己。

   

   

  

  

  他倒在地上的前一刻还在想，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自己难道就这样死了？

   

  都说人死前脑子里会走马灯，何立脑子里却只是后悔，后悔这一生为秦桧做事总是作恶多端，把自己的运气全败坏掉了。

   

  所以没能活着等到孙均爱上自己。

   

   

   

   

  神机妙算如何立，也有猜不准的事，比如孙均其实心里有他，刚进丞相府时，他一眼就瞧中了铁甲中的那道青色。

   

  

  再比如，那日那句“青衫如绿竹，衬何大人”从不是为了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