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立/长久
何立此人一向花言巧语惯了，往往十句话只有半句不到是肺腑之言。孙均知他这个毛病，虽厌恶但也常常感叹在宰相府做事到底是有些手段，保不准一辈子不能说上几句真心话。
孙均不知道的是，何立虽谎言无数，却从未骗过自己。不知这是发自真心、假意抑或是退路。
冬总是来得这样快，未等何立备好汤婆子，便已经缓缓下起小雪。天地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人隐在其中，不一会儿也淋成了雪人。
落雪的头几日，全府上下可以稍稍偷懒些，不远处有年少些的兵蛋子组团开始打雪仗，何立透过窗子瞧着，垂头低眸间神色温柔了不少。
孙均也被张大拉着出来玩雪，他面上不情愿，几次想要开口骂人，孙均幼时养在阿姐身边，阿姐家贫苦，懂事起他便知晓自己与其他幼子不同。年幼便心思深沉，一得空就去帮衬阿姐的生意，未曾放下心事玩过雪。
张大便是想要占这个便宜，想着在雪球大战中狠狠反击一把自己这三舅。他连扔雪球的架势都想好了，先是一个大鹏展翅，再试一个倒挂金钩，跟着再来一个双手开攻。
孙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捏几个雪球对他而言得心应手，没一会儿张大就躺在雪地里求饶。
何立便是在这时出了屋子的，他今日与往日不同，少见的穿了件姜黄色厚袍子，上绣有大片牡丹花瓣，内衬也是一顺色儿的月白，衣领处带着几道绯色细条。
这人身子单薄的立在冰天雪地中，似是丝毫不顾大风雨雪。
“呼……”他吐出一口气，嘴边立刻有白雾升起。他看到孙均了，这个心思缜密眉头结郁的少年人今日唇边一直带着莹莹笑意。
看来这雪下的不错。
边上不少士兵一时间没认出换了身打扮的何总管，觉得新奇的还凑近的开起了玩笑。
何立扇遮半脸，眼睛眯着，笑意似有似无。
孙均早便瞧见何立了。
这人又是端着一张假情假意的狐狸笑脸，一身姜黄色衣衫倒显得这人小上了几岁，下摆被融化的雪打湿了些，脸上透着几分被冻出来的苍白状。
这样虚情假意之人，孙均不屑与此人为伍。
这边张大猛的扔过来一个雪球，孙均没反应过来身子却先动起来躲开了，随后扭头看张大，怒目圆睁。
何立刚应付完簇拥着的恭维者，面上仍是带着几丝笑。
转头便又看到孙均张大二人扭打起来，没忍住，拿起扇子遮住脸，轻咳着笑了几声。
要这样一直注视着他，这是何立对自己的约定，不会再进一步，也无法再进一步。
他想在这深宅里护一人周全。这是难事，何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如鱼得水的混在秦家大院里，他的顾虑往往比常人更多。
爱比恨长久，何立心道，不若就让他一直恨着我，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虚假烂人。
反正我本就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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