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均立/几载

        何立始终觉得他惊心动魄的前半生是活在梦里,梦境真实而朦胧,模糊又清醒,那几年变得远远地,似乎是不该被记清的上辈子。


  假死使的是小小的障眼法,他一向惯会用这些伎俩。孙均知晓,所以当何立毫发未伤的再次出现在孙均面前时,他并未诧异,微微扬起的短眉似乎是早便猜到了一样。



  

  这是一片湖,湖水静止,偶有风轻拂,水下有几尾鱼,鱼尾托转怡然自得。孙均在这儿撑船,收入不多但是足够营生,他穿着一身寒酸的蓑衣,撑着船桨抱胸立在湖水之上。


  孙均变得有些不同,又好像没变,何立想,可能是因为不再穿甲胄的缘由吧,这人看着周身都柔和不少。同孙均一样,何立也早已不再穿青衫了,他如今衣服皆是墨色素衣,平常至极。至于腰间常别的那把红蓝玛瑙诡刃早已不知道被丢失在哪里。


  “客官搭船吗?”说话的是一个年轻汉子,他的蓑衣比孙均身上的更单薄些,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光着膀子,正抻头揽客。


  何立摆摆手,示意年轻汉子自己只是路过并不打算搭船。他伸出的那几根手指形如槁木,干瘦如枯骨,不费力气便可轻易折断。皱巴巴的一层皮盖在骨头上。


  

  说话间,孙均便看了过来。


  十年光景过的很快,快到孙均一度都要忘记了这个人。偶尔梦醒时分会想起刀尖上舔血的那段日子,是有一个人执扇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人亦敌亦友亦师,也曾做过自己少年时朦胧爱意的启蒙者。他对自己而言意义非凡,却又难言于口。无论是以什么身份怀念都似乎不会被允许。唯有孙副统领何总管几字放在一起才稍稍显得般配些。


  因为太快,所以重逢后的第一眼不仅仅是措不及防撞入眸中。更是伤疤好不容易止血结痂,此刻却硬生生要用手扣开,再次血流不止。


  二人遥遥对视。


  孙均没说话,用下巴示意何立上他的船,那下巴上胡茬稀稀拉拉,似乎每一根都是刃,何立心想,看来他过的并不好。


  除去何立刚踏上时船身轻微晃了晃以外,整条船一直平稳运行,与在陆地上无异。


  “你在这里呆了很多年。”何立开口道,玄衣如墨身形微佝,脸上也生了老人斑。他已不再年轻,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不过他没想过会再遇到孙均,更未曾想过重逢是这般始料未及,猝不及防到只是普通的一片湖和一艘船。


  “你没死。”孙均伸手划船,同样抛出了一句话。


  两人共事太久,彼此之间的回忆和默契都很难抹去,仅是两句简单的话,就好像把他们拉回了秦家大院。


  那时他们同为笼中鸟,没有未来,亦无法控制任何。仿佛注定永生永世无法逃离石灰色瓦墙。鸟飞便有羽箭射出,连死都在那人的每一步算计之中。


  船很快到了对岸,撞到港口的木板时船摇晃不已。何立腿脚不好,几次都险些摔倒,末了,边上伸出一只有力的手稳住了他。


  毋庸置疑,这是孙均的手。


  何立冲他笑了笑,下了船,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说:“何大人,我不知还能否这样称呼您。下官已经这样喊了很多年,一时要改口倒有些麻烦。”


  未等何立问他改口做什么时,便又听这人说:“您如今年老身体不便,不如和我一起生活,可好?”


  

  何立转过头看他,如今还是春季,他却觉得今日阳光这般刺眼,面前的男人似乎变回了他少年时的样子,时间好像又缓慢的过了好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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